本帖最后由 优赢国际曼曼 于 2025-5-11 15:50 编辑
母亲在厨房切洋葱时,总把砧板转向窗户。二十年后的母亲节清晨,我才明白这个动作的隐喻——她把辛辣留给 自己,把最后一片透光的薄瓣留给了春风。
她熟知所有沉默的语言:毛衣脱线时跳动的针脚是絮语,保温杯里恒温的枸杞是叮咛,连那些藏进皱纹的岁月都 长成了年轮状的密码。我曾在梅雨季晾晒她年轻时的日记,泛黄的纸页渗出墨痕,恍若看见穿蓝布裙的姑娘正把 月光编进麻花辫,而她怀里的婴孩已长出穿越风暴的羽翼。
深夜急诊室的荧光里,她握着我的手背诵《滕王阁序》。药水一滴滴坠落,她的声音在二十四年前的蝉鸣与此刻的 雨声中穿梭,织成抵御疼痛的茧。护士说镇痛泵在左手边,她却把唐诗宋词磨成更古老的止疼剂。
老缝纫机抽屉里躺着七团绒线,赤橙黄绿青蓝紫。每个线头都系着某个凌晨的秘密:高考前塞进书包的银杏书签, 远行箱底的红绒护身符,初雪夜悄悄加厚的被角。第七团白色毛线空着,后来变成了我女儿襁褓上的流苏。
菜场鱼贩至今记得她的固执:买鲫鱼必要三指宽,熬出的乳汁才会变成银河。那些乳白的河流淌过我的咽喉,最终 在她干涸的眼眶重新涨潮。如今她对着小孙女张开双臂,褶皱的袖口里仍能抖落蒲公英般的童话。
教堂彩窗投下的光影中,她耳际白发泛起贝母光泽。原来母亲早已把自己拆解成无数个黎明:半匙盐是沧海,两勺 糖是初雪,围裙带系着未写完的长诗。而我们都是她种在光阴里的动词,终将在某个清晨学会弯腰,让影子成为她 曾投下的那片荫凉。
(母亲节不是纪念日,是迟到的命名仪式——当我们终于读懂,所有河流都该以母亲为源)
|